另一边,京城凌霄城在往日里朱雀大街上叫卖的糖画担子、说书先生的醒木声、孩童追逐的嬉闹,此刻尽数被铅灰色的死寂吞噬。云层压得极低,低得仿佛要蹭过皇宫的鎏金琉璃瓦,每一缕风都裹着西北戈壁的沙尘,呼啸着掠过朱红宫墙,将禁卫军甲胄上錾刻的“大乾”二字吹得猎猎作响,甲片碰撞的脆响,成了这座都城唯一的脉搏。 叶念凡立在皇宫最高的承天城楼上,玄色秦王劲装勾勒出少年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身形。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,露出尚带稚气的脸庞,可那双眼睛里凝着的凝重,却比城楼外的云层还要沉——这是他以监国太子身份坐镇凌霄城已有一年多,父亲楚凡与母亲叶昭凤远在万世池里寻找‘万世珠’,临走前母亲将那枚刻着“监国”二字的玉印塞进他手中时,指尖的温度与那句“守好家,守好百姓”,至今仍烫在心头。 他右手紧握着楚凡留下的青锋剑,剑鞘上蟠绕的龙纹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冷冽的暗光,剑柄处被他掌心的汗浸湿,滑腻却不敢松动分毫。三日前,昆仑虚传来战报,魔域修士突袭龙脉,虽被姨娘沈清霜击退,却也让京城上空隐隐泛起一丝邪异的血气。可谁也没想到,仅仅三日,这血气便如潮水般涌来,浓得几乎化作实质,黏在人皮肤上,带着一股甜腥的腐臭,连呼吸都变得滞涩。 “殿下!西城门告急!” 急促的呼喊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撞碎了城楼的寂静,禁卫军统领李锐踉跄着奔上来,甲胄上的血痂已凝结成黑褐色,像是干涸的泥块嵌在青黑色的甲片缝隙里。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,暗红的血珠顺着甲胄边缘滴落,在他攀爬的石阶上砸出点点湿痕,蜿蜒成一条刺眼的血路。他单膝跪地,甲胄与石阶碰撞发出“当啷”一声刺耳的脆响,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,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沫:“邪修……邪修已突破外城防线,弟兄们……弟兄们伤亡过半,剩下的还在死扛,可撑不了多久了!” 叶念凡瞳孔骤然收缩,握着剑柄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风卷着沙尘扑在脸上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李锐胸前不断涌出的血——那是大乾禁卫军的血,是守城门卫的血,再往下,就是百姓的血。“对方首领是谁?修为如何?”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几分,带着少年人强压的紧绷。 “是……是魔域十大高手之一的寒魅血!”李锐的声音突然发颤,像是提到了什么极恐怖的存在,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断刀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那女人以吸食修士金丹修炼,出手狠辣至极!我军三名神武境大圆满的校尉,拼尽全力拦她,可在她手下撑不过三招,最后……最后全被吸成了人干,连金丹都被她生生剥离,化作了她的修为!” “寒魅血……”叶念凡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,这个名字像块冰,从舌尖凉到心底。他自幼便从父亲口中听过这魔头的名号,楚凡曾在灯下擦拭青锋剑,语气凝重地说:“魔域修士多靠邪术速成,根基虚浮,唯独这寒魅血,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。她的‘血魅大法’不仅能隔空摄魂,更能以他人金丹为养料,短短五十年便从地坤境飙升至涅槃境——此女心性之狠,手段之毒,比成年的饕餮还要贪婪,是魔域最难缠的女魔头,遇上了,需万分小心。” 父亲的话还在耳边,眼前却是城门告急、将士战死的惨状。叶念凡低头看向掌心,那枚“监国”玉印的余温仿佛还在,母亲“守好家,守好百姓”的叮嘱,此刻重得像压在肩上的城墙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,他猛地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的惊悸已被决绝压下。少年人的声音虽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字字铿锵,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传我命令!即刻关闭内城四门,调东宫卫队全员死守宫门,凡擅自开门者,以通敌论处,立斩不赦!另外,速去通知京兆府、大理寺各府衙,即刻组织百姓入地宫避难,老弱妇孺优先,所有官吏不得私藏家眷、抢占通道,违令者,无论官职高低,斩!” “是!”李锐抱拳领命,刚要转身,城西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凄厉到极致的惨叫,那声音不是单个的哀嚎,而是成百上千人的哭喊被狂风拧成一股,瞬间刺穿耳膜。紧接着,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顺着风势涌来,比三日前昆仑虚战报传来时的血气更甚,更带着一股吞噬生机的邪煞,让城楼上的禁卫军士兵无不脸色惨白,握紧了手中的长枪。 叶念凡猛地抬头,目光穿透风沙,死死盯住西城门方向——那里,一道血色长虹骤然冲天而起,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凝聚成一只巨大的血爪,爪尖泛着黑紫色的毒光,带着撕裂天地的威压,狠狠拍向内城城墙! “轰隆——” 巨响震得整个城楼都在颤抖,砖石飞溅,烟尘弥漫。原本坚固的内城城墙竟如纸糊般开裂,数丈宽的缺口瞬间被撕开,无数道黑色身影如潮水般从缺口涌入,手中的弯刀映着血色,所过之处,残存的禁卫军士兵瞬间被淹没,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。 为首的女子身着猩红纱裙,裙摆拖在地上,沾染的血渍在青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。她肌肤白得近乎透明,仿佛一掐就能渗出血来,乌黑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,发梢却缠着缕缕血丝。她赤着双脚,每一步落下,地面都隐隐泛起一层血雾,指尖缠绕的血丝如活物般蠕动,正是魔域女修寒魅血。 她身后,十二道身影呈扇形排开,气息各异却同样邪异刺骨。左首一人面如枯槁,颧骨高耸,身着黑色丧服,手中提着一盏铜制血灯,灯芯是跳动的暗红色火焰,正是脱凡境巅峰的“血枯子”——此人最擅炼尸控魂,灯中封印着上千冤魂,出手便是血海滔天;中间一人身材魁梧如铁塔,赤裸上身,古铜色的皮肤上刻满了诡异的血色的图腾,图腾纹路中隐隐有血光流动,是聚灵境中期的“血屠蛮”,天生蛮力,能以肉身硬抗法器,一拳可碎山岳;右首一人面容阴鸷,双眼深陷,手中把玩着两枚染血的短匕,匕身刻着细密的毒纹,乃脱凡境后期的“血影”,身法如鬼魅,专挑要害下手,死在他匕下的修士,连魂魄都要被匕首吞噬。 其余九人虽修为稍弱,却也都是脱凡境初中期的好手,十二人气息交织,竟在凌霄城内城上空凝聚成一道厚厚的血色气墙,气墙中无数冤魂虚影嘶吼挣扎,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,整座都城瞬间陷入一片血色黄昏。 “叶念凡小儿,滚出来受死!” 寒魅血的声音尖锐如夜枭,穿透下方的厮杀声,直直传入皇宫深处,带着令人心神震颤的邪力:“交出大乾皇室的《九转龙元诀》修炼秘典,束手就擒,本座还能留你全尸!否则,今日便让凌霄城化作人间炼狱,让你大乾的百姓,尽数成为本座血魅大法的养料!” 叶念凡牙关紧咬,青锋剑在鞘中嗡嗡作响,似在呼应主人的怒意。他提剑便要冲下城楼,却被李锐死死拽住胳膊:“殿下不可!万万不可啊!寒魅血乃涅槃境初期高阶,您虽已是陆地神仙大圆满八重天,可境界相差悬殊,您这一去,便是送死!” “送死?”叶念凡猛地回头,眼中已染了赤红,“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被他们屠戮?看着城门被攻破,皇宫被血洗?我是大乾的监国太子,是楚凡与叶昭凤的儿子,岂能贪生怕死,做那缩头乌龟?” 他猛地挣开李锐的手,玄色劲装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,纵身跃下城楼。风在耳边呼啸,他手中青锋剑骤然出鞘,寒光如流星般划过,“唰唰”两剑,瞬间斩杀两名扑上来的地坤境死士——那是父亲亲传的“混沌剑法”起手式,看似简单,却蕴含着天地初开的混沌之力,剑风所过,邪煞之气瞬间溃散。 可刚落地,三道凌厉的血色刀气便迎面斩来! 血影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前,脱凡境后期的灵力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,两枚短匕交叉成十字,直逼叶念凡的咽喉。他仓促间横剑抵挡,“铛”的一声脆响,金铁交鸣的震力顺着剑柄传到掌心,虎口瞬间开裂,鲜血顺着剑柄滴落,染红了剑身上的龙纹。 “小儿,就这点本事,也敢称楚凡之子?”寒魅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,她并未上前,只是站在血色气墙下,指尖血丝缠绕,操控着周围的死士如潮水般围攻,“本座就是要让昆仑虚的楚凡看着,他拼死守护的大乾太子,如何像条狗一样死在本座手中!等他带着人回援,昆仑虚的龙脉与地灵之气,早已是本座囊中之物!” 话音未落,血枯子手中的血灯突然“噗”地亮起,三道暗红色的血火如毒蛇般射向叶念凡的后背,火舌舔舐着空气,带着灼烧神魂的毒意。与此同时,血屠蛮也猛地发难,赤裸的胸膛上血色的图腾骤然亮起,双拳带着聚灵境中期的刚猛之力,砸向叶念凡的胸口,拳风扫过,地面的青砖都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 腹背受敌,叶念凡只觉体内灵力运转骤然滞涩。陆地神仙大圆满八重天的修为,在三名脱凡境高手的围攻下,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,周围的死士越来越多,地坤境、天乾境的死士如蚂蚁般涌来,手中的弯刀、长枪带着邪煞之气,不断在他身上添出新的伤口;圣元境、神武境的邪修则在外围游走,眼神阴鸷地寻找着他的破绽,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