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“那胡豅,可知道真相?”朱见漭问。 毕竟胡豅是他的小舅公,他母亲和胡豅几乎同龄,二人关系甚好,他依稀记得胡豅回京时对他不错,但记忆很模糊了。 朱祁钰摇摇头:“应该不知道。” “你不了解胡濙,胡濙是那种把事做到极致的人。” “大道至简,越简单的事,里面的学问越大,大事好做小事难违,胡濙恰恰能做好这些小事。” “一个个小事堆砌成一个大事,他把小事做到完美,堆摞成一件大事,这件大事自然也做到完美。” “这才是胡濙。” “胡豅是朕的人,朕了解他。” “若他知道身世,会自杀的。” 朱祁钰慢慢道:“胡豅也是个惊世之才呀,他的很多想法,和朕不谋而合,军政全才,朕对他寄予厚望,朕曾经说过,他与王越,是帝国双璧。” “可他英年早逝,攻占吕宋征程中,得了急性痢疾,神药紧赶慢赶,终究没赶趟,他的死,断朕一臂。” “当时你还小,并没看到他的惊世之才。” “不比李东阳差,而且他的胆子极大,比李东阳更厉害,打仗方面,不属于李瑾、杨信。” “胡濙刚去没几年,胡豅就病逝了。” “朕觉得太可惜了啊。” “若他还在,大明开拓速度会增加很多,可惜了胡豅。” “你母妃和他关系极好,他知伱母妃在后宫无聊,就会搜寻有趣的玩意儿,送入宫中来,给你母妃解闷儿。” “朕对他极为倚重,领兵打仗,朕第一个想到的,就是他和王越,其次才是范广、李瑾、杨信、李震等人。” “可惜了,胡豅的死,给胡家打击巨大,对你母亲打击也很大,大明帝国也因此产生波澜。” “前些年朕还在想,二十岁的名将啊,等他成长到六十岁时,会不会变成下一个于谦?” “就算不能,王越加胡豅,也等于一个于谦。” “也许大明就不在这个轨道之上了。” 朱祁钰幽幽一叹:“天纵之才,总是命运多舛,王越的腿,胡豅英年早逝,年富卒于任上,范广死在征途,这是朕的大明啊。” “大明辉煌浩荡的历史中间,存在着太多小故事。” “史官一笔带过,却无人知道,胡豅才是景泰朝最惊艳的那个人,是朕见过最惊艳的怪才。” “而他的身世,也扑朔迷离。” 朱见漭也没想到,老皇帝对胡豅评价如此之高。 可惜,他对这位小舅公印象很淡了。 反而王越,给了他巨大的印象,王越之才,不弱于于谦,只是没给王越展示的平台而已。 当然了,这是在他眼里看到的,在老皇帝眼里,于谦才是第一。 “老四,你不懂于谦的惊艳。” “景泰元年,朝中南迁之音甚嚣尘上,是他,站出来阻止南迁,他是钱塘人啊,回到南京,对他更有利。” “反对南迁的都是北人。” “他是唯一一个南人,反对南迁的。” “北京保卫战,那是一场,毫无胜算的战争。” “你是会打仗的,你可以复盘北京保卫战,明军看似军力雄厚,其实是惊弓之鸟,各军都打不了硬仗的。” “而且,这是帝都,意味着巨大的政治意义。” “许胜不许败。” “败了,就是千古骂名,于谦毅然决然的敢打北京保卫战。” “在景泰元年,还没有文官统兵的先例,于谦是大明第一个文官统兵的,而且他当时仅是兵部侍郎!” “是朕升他兵部尚书的!” “你要知道,他区区一个文官,没有打过仗上过战场的文官,却要统率那些武将,可知多难?” “土木堡之战中,勋贵死了不少,但朝中仍有中流砥柱,他们都不敢领兵打仗,显然已经预知了结局,必败之战。” “所以才任由文官统兵,谁统兵谁责任,谁战败谁死。” “全天下哀鸿,那是场必败之战啊。” “饶是过去了七十年。” “朕回想起当年的瞬间,仍觉得心有余悸。” “于谦病逝之时,朕问过他,那场战争,他有信心吗?” “可知他是怎么说的?” 朱祁钰眼睛亮起:“他说,战争是赌博,有三成几率,就值得一赌,北京保卫战,他认为有两成胜算。” “第一成胜算,在于封锁北京城,上下同心。” “第二成胜算,京畿繁华,放任瓦剌兵抢掠,会降低他们的战斗力。” “就靠这两成胜算。” “他就打赢那场震古烁今的北京保卫战。” “那场战争,在大明所有战争中,可位居前三甲。” “不在于战略、战术多么高明,而在于结局,于谦挽救了大明朝啊。” 朱祁钰吐出一口浊气:“所以,他跟朕斗了一辈子,朕都没杀他,因为他的功劳,有再造大明之功啊,朕舍不得杀他,也不会杀他。” “这这一生,看不透四个人。” “胡濙、于谦、李贤和王守仁。” 前三个能理解,王守仁那么年轻,老皇帝看不透他? “胡濙能排在于谦前面,单纯因为他年纪大,知道的秘密太多了。” “于谦则不是,朕单纯地看不透他。” “他明明可为大明献身,却又不愿意为朕献身。” “他明明支持朕,却有时候会对朕视而不见。” “他有自己的坚守,有时又是个无赖。” “他死了这么多年了,朕都没琢磨明白,于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 “说他一心为公,可朕让他变成勋贵,又也开始往自己手里网罗利益。” “说他爱国胜于爱家,可他的子孙安置得也不错。” “说他不爱国吧?国家有难之时,你永远都可以相信他,可以将国家这个重担,压在他的身上。” “说他爱国吧,朕的圣旨,很多时候他都不听。” 朱祁钰摇摇头:“到现在朕也想不透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” “他临终之时,朕去探望他。” “朕和他进行过一番密谈。” 朱见漭竖起耳朵:“您跟师父谈了什么?” “谈了很多,那是朕和他,第一次推心置腹的谈话。” 朱祁钰陷入回忆之中:“那时的他,比现在的朕还大有不如,起码朕还能说话。” “他说话很费劲了。” “但出奇的奇怪,他的话朕都能听懂。” “也许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,有些话他不说,一个表情朕就懂了,然后朕复述他的意思,他点头或摇头。” “朕问他,北京保卫战的时候,他不怕吗?” “他说,当然怕了,可他不想让大明变成南宋,不想让大明亡于他这一代人手里。” “正统帝离京时,将兵部事务尽付于他手。” “他认为,他有义务承担起帝国的安全来。” 朱祁钰道:“二十多年来,他从不跟人谈论北京保卫战。” “他始终认为,用京畿百姓的生命,换取战争的胜利,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。” “他很少提及自己的战功,他自认为杀戮过甚,必遭天谴。” “他一直想做圣人。” “朕偏偏不如他的意,就不让他做圣人,一脚把他踹进勋贵的屎坑里,让他在屎里游泳。” 朱祁钰笑了起来:“现在看来,朕做对了。” “这世间少了一尊圣人于谦,多了一尊战神于谦。” “征服整个漠北,可以说有大半是于谦的功劳。” “你可知道,景泰八年前的于谦,和你认识的于谦,判若两人。” “朕其实一直在怀疑,这是两个于谦。” “所以朕问他,为何前倨后恭,判若两人?” “他说,他六十岁之前,是为大明而活,六十岁之后,他想为自己而活。” 第(1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