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仁寿宫。 孙太后盯着茶盏愣了很久。 后宫两位妃嫔,都怀有身孕。 被人戳脊梁骨当绝户的皇帝,竟然有儿子了! 就算这次没生儿子。 但两个妃嫔受孕,说明皇帝身体没有问题,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妃嫔受孕的! 有儿子是早晚的事。 听说皇帝昨晚临幸了胡贵菊。 今天宫中伺候的宫女儿们,个个跃跃欲试,想要攀龙附凤。 她彻夜未眠。 枯坐一夜。 心中那残存的一丝希望,也在破灭中。 今早的东宫,也是鸡飞狗跳。 朱见深穿着太子冕服,跪在乾清宫门外,请求皇帝废除太子,改立东宫。 声音很大,连军机处的官员都侧目观看。 但皇帝此刻却在咸安宫。 “皇儿,这是真的吗?”吴太后泪流不止。 她是个没脑子的女人。 以前没孙子时,她大大咧咧,毫不在意;经历了苦难曲折,才知道幸福生活的难能可贵。 “贵妃和淑妃皆怀有身孕。” 朱祁钰没细说,因为吴太后不懂政治风波的残酷。 “母亲,朕希望您能出面,主持后宫,护佑妃嫔。” 吴太后就等这一天呢。 孙太后主持后宫,她早就想和她比一比了。 但皇帝和她关系冷淡,又认为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 她也不敢跟皇帝提出来,只能这般忍着。 这次机会来了! 看着吴太后忘乎所以的样子,朱祁钰皱眉:“母亲,您做东宫太后,她做西宫太后,彼此井水不犯河水。” “朕请你出山,是护佑怀孕的妃嫔。” “明白吗?” 吴太后脸上的笑容僵硬:“皇儿,那老妖婆对你甚是不恭敬,又可能伤害皇孙,何不借机……” 她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。 朱祁钰眯着眼:“母亲,您能整饬后宫吗?” 吴太后刚要说能。 但仔细想想,后宫里贵女扎堆,各怀心思,极难管束,连唐贵妃的话都不听。 可把孙太后请出山后,宫中的妖风邪气都被压制下去,这些宫娥听话顺从,恭谨无比。 这就是能力。 “皇儿,母后虽在深宫,却也知道于谦打了大胜仗,漠北再无强敌,咱大明已然进入盛世。” “你又何必还要苦着自己呢?” “这后宫里,论尊贵,谁尊贵得过哀家与伱?” 吴太后冷冷道:“只要你肯放权给哀家,不听话的就打杀了,哀家看看谁敢反!” 这就是吴太后的弱点。 谁哄她开心,谁就是好人。 忠言逆耳,有时候说坏话的反而是好人。 分不清好赖,做事喊打喊杀,如何管束得了后宫?那些女人,能杀?敢杀? 人家是不敢反,但可以换皇帝! 也可以让皇帝暴毙! 反观孙太后,就会用人。 针对每个人的性格特点,去用他们,该用用、该打打,立下规矩,不杀人,却懂调教,才使后宫平静如水。 “母亲,打打杀杀并不适合这后宫。” 朱祁钰认真道:“您想想,后宫美人千千万,朕为何非要第一个宠幸胡氏呢?” “甚至因此,老太傅在朝堂上和朕顶牛,朕乐呵呵赔罪,知道为什么吗?” 吴太后天真地看着儿子:“她漂亮?” 无语! 朱祁钰无奈笑了起来:“母亲,所以你只做好东宫太后便好,关注着儿媳肚子里的孩儿便好。” 吴太后听出来了,儿子嫌弃她政治水平低下。 她本来就没学过嘛。 做妾的,自然是以瑟娱人。 她自幼便被人这般训练,她只懂得哄男人开心,不懂什么政治,也不许她懂。 “那……”吴太后心有不甘。 “母亲只要时时看着儿媳便好。” “朕前朝还有事,就不陪母亲了。” 朱祁钰站起来:“传旨,令吴岸回京。” 吴太后眼睛一亮,刚要说话,却碰上朱祁钰冷漠的眸子。 “朕给吴岸最后一次机会,他做不好事,就去阎王爷那报道吧。” 朱祁钰森然道:“母亲,你要告诉吴岸,别打着朕的旗号,在外面行事,记住了,他只是个白丁!” 吴太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。 皇帝在敲打她! 告诉她,这宫中,最重要的是两个妃嫔。 你千万别仗着是皇帝亲母,便让两个怀有身孕的妃嫔来咸安宫站规矩。 朕让你照看妃嫔,不是让妃嫔站规矩的! 伤了肚子里的孩子。 朕就翻脸不认人! 噗通! 吴太后定定坐在软塌上,惊魂甫定。 “太后娘娘……”连仲赶紧过来,扶住她。 “皇儿的眼神,怎么那般吓人,他、他和以前太不一样了……”吴太后哆哆嗦嗦地说,肝胆俱颤。 “皇爷是敬着您的。” 连仲可不敢说挑唆的话,若被皇帝知道,他就会被沉入水里。 出了咸安宫。 朱祁钰目光阴沉:“冯孝,在回京路上,敲打敲打吴岸,让他拎得清自己,别以朕的舅舅自居,什么舅舅,哼,他的富贵,都是朕赐的!” “奴婢遵旨!” 冯孝知道,皇爷最讨厌,把自己当成皇爷长辈的亲属。 他没乘坐御辇,步行进入仁寿宫。 仁寿宫宫人跪迎。 多少宫娥向皇帝献媚,朱祁钰视而不见。 走进大殿,躬身行礼:“请问皇太后圣躬安!” “哀家安,起来吧。”孙太后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。 朱祁钰坐在床桌右侧,和孙太后共用一塌。 “朕来,是向皇太后贺喜的,后宫妃嫔终于有了动静,等孩儿诞生,朕要开太庙,告慰祖先!” 孙太后笑容僵硬。 开太庙,仅仅是告慰祖先吗? 也可杀宗室吧! “皇帝后继有人,哀家心里也是高兴的。”孙太后强颜欢笑。 “朕知道皇太后的心。” 朱祁钰手指在膝盖上敲:“本来朕也挺开心的,想着独乐不如众乐。” “但宗室里的将军们,实在不堪重用。” “他们答的试卷,朕让人送过来,皇太后也开开眼。” “都是咱们朱家人,您看看也无妨。” “那是真的,个个不中用啊。” 孙太后咀嚼,皇帝是什么意思? “朕气到发昏。” “真的。” “杀了几个!” “就降格宗室将军,所有人降一级爵位!” “没有爵位的,统统打发去汉州都司种地去了!” “有爵位的,朕让他们去京畿种地,磨砺一番,看看能不能磨砺出几个人才出来。” 朱祁钰仿佛在话家常。 但听在孙太后耳朵里,却是皇帝在敲打宗室,告诉宗室,千万不要有不该有的念头。 否则,统统去种地吧! 这宗室里,也包含漠北王吧。 那么皇帝把这番话说给她听,是…… 孙太后看向皇帝。 “朕和皇太后说这些,是想让皇太后唱个红脸。” “毕竟都是一家人,做绝了不好。” “朕天天被那些文人戳脊梁骨,骂朕刻薄寡恩。” “但朕确实不是刻薄寡恩之君啊。” 朱祁钰笑道:“朕贬斥了宗室一顿,就由您出面,褒奖宗室一番便是,一来一回,皇家也就有脸了。” 孙太后呼吸一窒。 我这是唱红脸吗? 不是! 这是告诉宗室,她圣母皇太后和皇帝是占一头的。 谁也不许有不该有的心思。 包括漠北王! “陛下说的对,哀家这就下懿旨。”孙太后知道反抗不了,干脆笑脸相迎。 朱祁钰也笑了,就喜欢你识相的样子。 “宗室总要管的嘛。” “漠北王一个人管束不利,就让会昌侯帮衬帮衬吧。” 朱祁钰一拍脑袋:“朕就让人解了会昌侯府的封条,让他们恢复自由。” 这是在和孙太后修复关系。 杀了孙家老三,封了会昌侯府,敲打够了。 如今解封,再给孙继宗安排点事做,此事就此揭过。 人死的死,流放得流放,揭得过去吗? 反正皇帝这块,暂时揭过去了。 “妇寺不得干政。” “哀家可不敢管前朝的事。” “陛下定吧,哀家没有意见。” 孙太后笑里藏刀,更多的是悲伤,那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啊: “孙家虽是哀家的娘家。” “但哀家的根儿却在皇宫内,是陛下你呀。” “你是哀家的皇儿,哀家的未来是要指望着你的。” 孙太后语气悲怆。 怎么感觉你个老妖婆占朕便宜呢! “朕自会孝顺嫡母。” 朱祁钰躬身行礼:“皇太后,朕正在给常德物色夫婿,但今年参加会试的举子,都没什么才华。” 孙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。 她还有一个大弱点,是女儿常德啊! “常德的婚事,自然由陛下来做主。”孙太后退让了。 “您毕竟是常德的母亲,又是母仪天下的太后,参谋参谋自是无碍的。” 朱祁钰笑道:“朕这个姐姐啊,顽皮可爱,朕想给她物色个出色的驸马,未来也能为大明出力,她这个公主也安稳。” “皇太后是看重文臣,还是勋臣呢?” 孙太后抿着嘴角,这是个坑。 怎么选都是错的。 “只要能对咱家常德好便是,哪怕是个农夫,有您这个亲弟弟在,还能缺了富贵吗?” 孙太后巧妙避开了坑。 “皇太后说得对呀,朕再物色物色吧,再听听常德的意见。” 朱祁钰苦笑:“如今后宫人数渐丰,她乃皇家公主,是朕的亲姐姐,常年住在宫中,好说不好听啊。” 孙太后乐了。 你要有儿子了,担心我家常德戕害皇妃,就想把常德踢出去? 做美梦呢! 你不是用常德要挟哀家吗? 继续呀。 “常德说公主府如魍魉鬼蜮,不想住公主府呀。” 孙太后苦笑:“若还有公主健在,倒可以住在一起,搭个伴儿。” “问题是天下间只有两个公主,都在宫中住着呢。” “也不能让常德去驸马府住吧,传出去的闲话更加难听。”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。 当初用常德威胁孙太后和朱祁镇,现在想把常德踢出宫去,人家孙太后不同意呀。 “只是宗室名声不好,那几个黩坏人伦的,唉……” “朕都不想提。” “罢了,暂时就在宫里住着吧。” 朱祁钰苦笑:“西宫没有妃嫔,她就住在西宫,别往东宫跑,万一撞到什么,惹了闲话,朕也说不清。” 孙太后忍俊不禁。 皇帝也有吃瘪的时候呀。 第(1/3)页